第三幕 豁然之境

 

 

“浓黑的雾霾中，两点猩红色的光显得尤为诡异瘆人，他慢慢眯起眼睛，耳边一个暗哑的声音嘶嘶叫起来，‘《宁闇血辩》在哪里？’

他不由得冷笑，似是不愿再浪费一丝力气，径自回手握剑，剑入剑出，不过是眨眼的一瞬，紫芒杀气已泼洒一天一地。

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，风渐渐息了，面前的黑雾也消散得无影无踪。月光如雪，照见他鎏金色的瞳仁。他转过身，目不旁视，大踏步跨过地下蜿蜒的蓝色血迹。”

 

敲完最后一个字，剑子按下“Enter”键，三秒钟后，屏幕上弹出了绿色的提示框，显示“发送成功”。

他长吁了口气，丢开鼠标，伸直脖子四下里转动几圈，又伸手去够马克杯。杯子还是在无欲天买咖啡的赠品，厚厚的印着咖啡店Logo的杯身，握在手里不会烫手，只是喝进嘴里才想起来，茶还是两小时前泡的，剩下四分之一，早已经凉透了。

可是喉咙里干得发涩，剑子不是多讲究的人，一口气把残茶喝干，然后站起身，到厨房用小电壶烧水。

厨房与客厅相连，剑子眼下的住所是间普通的单身公寓，一室一厅外加厨卫。他站在厨房里等待水开，客厅的笔记本电脑上，“嘀嘀”连着几声新消息的提示音。大约是读者的留言，剑子没有多留意，新章发布后，最先的评论无非是“沙发”、“板凳”，或是“终于等到掉落”的欢呼。剑子的专栏名叫豁然之境，主打奇幻悬疑题材，虽然作者更新懒散，与读者互动寥寥，人气倒一直居高不下。

可见生活无聊，多平庸的人，骨子也有刀光剑影的向往，人类的本性还是爱追寻刺激。

倒不介意刺激往往就是危险的代名词。

剑子这样想着摇了摇头。水快开了，他拔开暖水瓶的瓶塞，忽然听见客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。

快节奏的小提琴弦乐，颇有耐烦地响着。走过去打开一看，赫然四个大字，理直气壮地横在手机屏上——

不就是上午才见到的那个人吗。

剑子没好气地接起来，手机里有个声音先唤了他一声：“剑子。”

“龙宿。”

那头轻声笑了笑：“新章果然精彩，不负我的期待。”

吓，堂堂儒门天下的馆长，难道也守在电脑前等更新不成……剑子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：“龙宿，你果然闲得可以。”

“哪里是闲，不过被剑子的妙笔所吸引，手不释卷，秉烛达旦，不知后续，寝食难安……”

几乎可以想见手机那头情真意切的表情，剑子觉得胃痛，匆忙打断对方的抒情：

“多谢捧场，只是废话大可不必。”

“剑子，当真不能剧透吗？”停了片刻，再开口时，那头的话音里恍惚多了几分玩味，“不止故事里的吸血鬼与驱魔师，我对《宁闇血辩》也很有兴趣啊。”

剑子噎了一下：“不剧透，乃是一个作者的基本素养。”话说到这里，他拇指已经触到了挂断键，正待按下去，那头像是心有灵犀，悠悠的，发声绵长竟如叹息。

“剑子，要多休息，伏案工作伤身啊。”

……

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嘟。

树欲静而风不止，有的时候，挂了别人电话心情也未并能见好。剑子揉了揉眉心，有人与你揣着明白装糊涂，太极都打出了十八式，你还能怎么样呢。

他转身返回厨房，抽下插头，给水瓶上水。与龙宿叨叨了半晌，水开了也没有发觉，真是大意啊大意。

剑子一面这样想着，一面慢悠悠地洗净杯子，再重新泡上杯雨前。茶叶还是上次龙宿送来的，和龙宿办公室里的一样，味道清冽醇厚，喝多了估计会上瘾。

他小口小口啜着清茶，初冬里的黄昏，弥漫了整日的浓雾终于隐没在了暮色中，分明是可以抱着暖茶肆意消磨的好时光，偏偏网页的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，等剑子喝完茶再回到电脑前，专栏下面又多了数条新留言。

剑子滚动鼠标滑下去，清一色全是对他新章的评论，有称赞的，有问剧情的，也有催更的，他一目十行匆匆扫过，正大感无趣的时候，有什么陡然闯进了眼帘。

那是一条极短的留言，隐没在大片熙攘的热闹里，显得格外冷淡——

“知道《宁闇血辩》，你是谁？”

九个字，黑色的五号宋体，平板，陌生，突如其来，如果不是他眼尖，几乎要漏掉这条信息。

剑子皱了下眉，他移动鼠标，迅速截图，接着又敲响了屏幕右下角黯淡的月亮头像——

“无欲。”

他把截图拉到对话框，噼啪敲出一行字：

“查一查这条留言的地址。”

下一秒，对方发回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，对话又沉寂了下来。

剑子闭上眼，上身后倾，尽力靠在椅背上。眼睛虽然看不见，但那条只有九个字的留言，却如同煮沸的滚水一般，在他的心里不断翻腾——

你是谁？

你又是谁？

是吸血鬼中的Tzimisce 族，还是几百年来以消灭嗜血族为职业的驱魔师？如果双方都是愿者上钩的姜太公，那么直钩上虚无的鱼饵，就是那本谁都想得到的《宁闇血辩》了。

“查到了。”
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正当剑子陷入思索时，屏幕上的月亮头像亮了起来，谈无欲发来的信息也只有一行字：

“对方的地址应该就在本市，具体方位稍后我传地图给你。”

不出所料——剑子了然点点头，对方既然敢公然在豁然之境留言，当然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线索。明与暗早晚都要正面交接，他想着要不要给佛剑打个电话互通一下情况，这时候，屏幕上的月亮头像再次亮了起来。

“素还真代表警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。”

“就在十五分钟前，护城河边。”

“发现了第四具尸体。”